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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康明斯发电机南老的禅学著作对我来说

     发布时间:2023-11-02 14:06

  我次听说南怀瑾老先生的名字,是在1989年秋天。那一年,我刚考上武汉大学哲学系研究生。在武汉汽轮发电机厂进行思想煅炼期间,我从同学那儿看到了《静坐修道与长生不老》这本书。书中南老的法相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通过这本书,觉得静坐很神奇,于是便对禅修产生了兴趣。因为没有人指导,当时脑子里是把禅修当成是某种与气功类似的东西。

  1993年夏天,我参加了净慧老和尚在柏林禅寺举办的届生活禅夏令营活动,正式皈依了佛教,并次体验到寺院里正式的坐香。次年春天,我辞去了某大学的教职,来到了柏林禅寺内的河北禅学研究所,开始了为期三年的佛法学习,之后移住石家庄,负责《禅》刊的编辑工作,一直到2003年春天。这期间,我读过南老的《禅海蠡测》、《楞严大义今释》、《楞伽大义今释》、《金刚经讲什么》等著作,对禅宗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同时还读了南老的《论语别裁》、《大学微言》、《易经杂说》等书。当时,介绍禅宗的书籍并不多,像其他大多数爱好禅修的居士一样,南老的禅学著作对我来说,是首先入门之书。在读书的过程中,觉得南老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但是当时并没有奢望今生能有机会一睹他老人家的慈颜。

  2003年春,我移居北京。次年秋天,我和同修明洁居士奉净慧老和尚之命,开始着手编辑《虚云和尚全集》,至2007年春,初稿完成。净慧老和尚依古德之先例,拟请当代士夫名流题辞、作序,为虚云老和尚一生之伟业开启末后一段光明。经过反复斟酌,终认为请南老题辞、作序为合适。一是因为南老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国学大师、佛学大家、禅门大德,二是因为南老曾于1943年在成都随袁焕仙先生一起亲近过虚云老和尚,事后并撰写了《虚云和尚与袁焕仙先生的禅缘》一文,成为研究虚云和尚生平思想的重要文献之一。

  因此之故,便有了2007年6月间净慧老和尚前往太湖大学堂拜访南老这一幕。二老相见,自然气象不同寻常,惜乎笔者未能随师同行,具体细节不得而知。所幸南老在他的《序说虚老年谱致净慧长老》一文中,提到了他与老和尚的这次见面:

  岁次丁亥(二00七年)春夏之交,住持黄梅四祖寺之净慧法师,屈尊相访,并赠先后所作诗七首,谦称曾于数年之间,已有十度欲见而未果。今为虚老全集专程索题。初我但知法师为佛教长老,殊不知其诗才清越,隽出常流,且谦抑之诚,溢于言表。唯我生平不善书法,今勉为其难而不自惭其拙陋也!且补叙与虚老有关诸事,盖亦烦惑未销,积习难除,不觉自作赘疣之言也。

  从这段文字中,我们可以知道,2003年至2007年数年之间,净慧老和尚曾经数度欲拜访南老而未果,直至2007年《虚云和尚全集》完成之际,才终于如愿。为了这次见面,净慧老和尚作了精心准备,前后两次写诗,共七首。如今此二老均已圆寂,再读斯文、斯诗,其惺惺相惜之意,令人动容。

  2008年10月,《虚云和尚全集》内部征求意见版问世,南老的《序说虚老年谱致净慧长老》作为全集之序言,冠于卷首。一年后,也就是2009年10月,在内部版修订的基础上,《全集》始由中州古籍出版公开出版发行。

  全集出来之后,奉老和尚之命,我将《全集》的样书寄给南老,同时还附上我和明洁居士编辑整理的《禅宗六代祖师法本法本》《马祖四家语录》等书。南老收到《禅宗六代祖师传灯法本》等书之后,旋即让他的秘书马宏达先生转达他的意思说,这个时代,还有人肯默默地做整理祖师语录的工作,非常难得,并嘱马先生给我们转来3000元人民币,以示鼓励。未曾谋面,而得南老对后学的勉励如此,令人终身难忘。

  鉴于现时代的人阅读禅宗典籍不易,自2003年起,我和明洁居士奉净慧老和尚之命,着手整理编辑《正法眼藏》丛书,拟将历史上曾经对禅宗产生过重大影响、对实修具有重要指导意义的祖师语录,如六代祖师传灯法本、马祖四家语录、赵州和尚语录、永嘉集、圆悟心要、大慧尺牍、高峰禅要、中峰广录、梦游集、博山语录等,收录进来。除了点校之外,还要求对语录中出现的唐宋时期的口语、方言以及丛林习语等等,都作简明注解,以方便现代人阅读。老和尚讲,这是振兴禅宗的基础性工作;我们要想原汁原味地了解禅宗,必须从整理和研读原典开始;这项工作,如果我们自己不去做,没有人会做的。我想,南老得知我们在整理祖师语录并给予鼓励,想必是同样看到了整理禅宗典籍的重要性。

  也许是宿世曾经受过南老的法乳之恩吧,在马宏达先生的安排下,我终于有了机会拜访南老。对我这样一位无名之辈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2010年初春,我和明洁居士奉净慧老和尚之命,专程到苏州吴江太湖大学堂拜谢南老。当时同行的还有四祖寺《正觉》杂志的原编辑恒章先生。我们赶到太湖大学堂时,正是晚餐时间。当时餐厅里有六、七桌客人,都是社会名流,也有几位出家师父。因为我们去得晚,先直接入席吃饭。我环顾四周,看见南老坐在另一桌,白发飘然,精神矍铄,正声音洪亮地与客人聊天。

  饭后,南老在马先生的陪同下,来到我们饭桌旁,一一跟我们握手。他的手很柔软、很温暖,一握就知道他经常打坐、禅定功夫很好。

  马先生向南老介绍,说我就是编虚老全集和六代法本的明尧居士,南老慈祥地看着我,并鼓励道:“整理祖师语录很有意义,继续努力!”

  我向南老转达了净慧老和尚的谢意,感谢他为《虚云和尚全集》题字及赐序。我向南老奉上谢仪及一只宋代的建窑茶盏,以示感谢和敬意。南老坚决不收谢仪,只接受了茶盏,并说他喜欢这个。

  那天因为从全国各地来拜访的名流很多,很可惜,我有两个修行上的问题没有来得及向南老当面讨教。太湖大学堂有个习惯,每天晚餐后,大家就坐在餐厅里,听南老作专题开示。所以,跟我们寒暄之后,南老马上就坐在一块白板旁,开始讲课,从台湾来的一位比丘尼师父站在旁边作板书。那天南老讲的内容主要集中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男女之生理特征以及养生方面的一些问题,都是我们平时不常听到的。

  因为要赶回苏州,很可惜,这次讲座我们只听了上半部分,不得不告辞了。走的时候,我在想,希望今后人少的时候,能有机会再来亲近南老。当时觉得南老的精神状态很好,机会应该是有的。可是,哪里会想到,两年后,也就是2012年9月29日,南老走了。我的再度参礼南老的想法也就变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遗憾。

  五四运动以后,随着西方科技文明的传入,以儒释道为主体的中国传统文化遭到空前的批判,并急剧走向衰落。解放以后,尤其是文革十年,中国传统文化被当作封建迷信而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处于一种“断层阶段”——教育的断层、传承的断层和研究的断层。改革开放以后,西方的科技与商业文明在中华大地上得到了高调的传播,与此同时,一度处于窒息状态下的中国传统文化也在悄无声息地苏醒过来,虽然与前者相比,显得很脆弱,犹如初春冰封的泥土中初露的嫩芽,但它毕竟醒过来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得不承认,南老的著作由台湾和香港传到大陆,起到了唤醒、启蒙和普及的重要作用。如今,中国传统文化能够进入大陆中小学教材并且所占比重越来越大,这与南老所进行的长期不懈的启蒙和普及,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从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来看南老,他的历史功绩无疑是显著的。

  记得虚云老和尚于1959年圆寂前,曾留下三首偈子,首偈子是安排荼毗之后事,第二首偈子是教导座下弟子要坚固道心,第三首偈子是鼓励诸在家护法居士要切实承担起护法护教之重任。其中提到“灵山会未散,护法仗群公。是韦天再世,振毗耶真风。自他一体视,咸仰金粟尊。中流作砥柱,苍生赖片言。末法众生苦,向道有几人。我负虚名累,子应觉迷津”,此处的“诸公”当然是指一切以护法弘教为己任的大心居士,自亦应包括南老在内。南老大半辈子一直在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忠实地、同时又似乎是无心地在履践虚云老和尚的嘱托;不然,先师净慧老和尚在诗中赞叹南老为“老维摩”,以及南老在给《虚云和尚全集》书名题字中,自称是虚云老和尚的“白衣弟子”,岂不成了虚言!
  今值南老诞辰一百周年之际,谨撰此文,述此“千载一时,一时千载”的一面之缘,以表对南老的深切怀念。